1 研究背景

韩国是中国的重要海上邻国，特别是在《防止倾倒废物及其他物质污染海洋的公约》及《〈防止倾倒废物及其他物质污染海洋的公约〉 1996年议定书》生效以后，不论是从研究借鉴角度抑或生态系统共享角度，了解韩国的环境保护政策都是十分必要的。韩国的国土面积为10万km²（约为中国国土面积的1/96），境内居住5200万人口（约为中国人口的1/28），属于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国家之一。截至2020年末，韩国国内饲养牛数量达到377.4万头，生猪为1107.8万头，深受韩国人喜爱的肉鸡存栏达到了9483.5万只，蛋鸡也达到了将近7258万只^①。由此可见，韩国生态环境需承载的压力巨大。此外，韩国自2012年开始阶段性减少粪污海洋倾倒量，并于2016年全面停止粪污海洋倾倒，这对韩国国内的环境生态压力进一步加大。根据OECD统计数据^②，韩国2019年每公顷氮养分收支^③为228kg，为OECD国家之首，排名第二（日本）和第三（荷兰）的国家分别为每公顷179 kg和166 kg；磷养分收支则在OECD国家中排名第二（44 kg/hm²），位列日本之后（57 kg/hm²）。相比之下，中国2019年氮养分收支量仅为31 kg/hm²，与美国相当；磷养分收支为9.5 kg/hm²，约为美国的3倍。但随着畜禽养殖集中化程度逐渐提高，生产区域集中度呈强化趋势^[1]。

① 参见http://kostat.go.kr/portal/korea/kor_nw/3/index.board?bmode=read&aSeq=387880&pageNo=1&rowNum=10&amSeq=&sTarget=title&sTxt=。

② 参见https://stats.oecd.org/。

③ 该养分收支平衡（氮和磷）为总养分平衡（gross nutrient balance，GNB），是进入农业系统的养分输入总量（主要是肥料、牲畜粪便）与离开系统的养分输出量（主要是作物和草原）之差。公式为“GNB=流入养分- 作物生产所需养分”，总养分平衡以养分过剩（正数）或不足（负数）表示。该公式可用作反映环境压力状况的指数，比如在养分不足的情况下显示土壤肥力下降，或在养分过剩的情况下表示污染土壤、水和空气的风险。养分平衡指标也以每公顷农地养分过剩（或不足）公斤数表示，以方便比较各国农业系统中养分的相对强度。

绿色发展是未来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2]。在与时俱进的实践中，绿色种养循环农业模式越来越受到韩国政府、研究机构及各相关社会组织的重视。长期以来，韩国农业可谓追求小而精，在现代化发展道路上，借鉴其他先进国家的生产理念探索适合本国国情的农业生产模式。韩国地处北纬33° ~ 43°，四季分明，与中国东北、华北及华东等部分地区的地理气候较为相似。中国北方的农业生态系统在保障中国粮食安全和生态系统安全方面具有重要地位^[3]，因此部分地区适合与韩国进行交流探索绿色种养循环农业模式，共同治理人类经济活动对环境产生的问题。在本文中，笔者讲述了韩国绿色种养循环农业的主要政策措施、不同地区的氮磷养分收支现状，介绍四个具有代表性的政策运营案例。讨论了绿色种养循环农业关注的两个焦点，并进一步结合中国的绿色循环农业发展现状，提出三方面政策建议。

2 韩国绿色种养循环农业的政策措施与养分收支平衡现状

韩国将绿色种养循环农业称为“耕畜循环”农业。顾名思义，把畜禽粪尿转化为能源作为农作物的营养物质，同时将农副产品转化为饲料，以供畜禽等养殖场使用，达成一个经济的循环链。定义上与中国的种植业和养殖业之间的物质与能量转换的概念相似。在本文中，将统一使用“绿色种养循环农业”作为代称，以免产生混淆。

2.1 政策措施

韩国政府实施的与绿色种养循环农业有关的主要政策项目有：家畜粪尿处理支援事业、广域绿色农业园区建设项目、山地生态畜产农场建设项目等^[4]。在本文中，选取以项目资金最多，覆盖面积最广的家畜粪尿处理支援事业为政策研究对象，该项目政策在内容上与2021年中国农业农村部办公厅发布的《关于开展绿色种养循环农业试点工作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较为相似^①。本文参考的主要资料是《 2022年农林畜产食品部事业指南》（以下简称《指南》）^[5]。该《指南》是韩国农林畜产食品部（相当于中国的农业农村部）对2022年各项支援项目（包括融资项目）的计划手册，包含每个支援项目相关内容及负责人联系方式等信息。

①“通知”的目的在于有效连接种养循环各个环节，加快推进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通过5年的时间在试点地区发展高质量绿色低碳农业模式，并助力碳达峰、碳中和。参见http://www.moa.gov.cn/govpublic/ZZYGLS/202105/t20210514_6367691.htm。

农林畜产食品部主管的绿色种养循环农业支援项目包含在《指南》（表 1）中的第5大类（畜产）和第8大类（碳中和/ 气候变化）中。本文中重点研究的家畜粪尿处理支援事业则包含在第5大类中的第3中类中，即畜产环境改善。该中类可再划分为3个小类：环境改善、粪尿资源化、堆肥和液肥利用。这3个小类可进一步细分为各2个、4个及2个分支^①。从分类的关键字可以看出该项目的目的在于通过畜禽粪尿处理设施、设备等补贴支援，将畜禽粪尿资源化为堆肥、液肥等能源，激活绿色种养循环农业并减少环境污染。具体的政策措施可从立法保障、补贴机制、管理监控和评价体系层面进行总结归纳。

① 进一步细分为：环境改善2个（改善畜产恶臭；臭味测定ICT机械装备）、粪尿资源化4个（新设共同资源化设施；共同资源化设施改造；农村堆肥储藏设施；绿色堆肥生产现代化设施）、堆肥和液肥利用2个（液肥、堆肥播撒支援；自然循环农业促进支援）。

2.1.1 立法保障

法律的监督和保障体现在多方利益相关者方面：比如在遴选资质方面，审查申请者是否具有依据《畜产法》^②规定获得了畜产业许可，而申请时各方应遵照《补贴管理法》^③的相关条例进行申请；管理执行方面，国家、地方政府和畜牧业者需依照《畜禽粪尿管理和使用法》^④规定履行相关职责；政府和农业设备供应商应遵守《农渔村发展特别措施法》^⑤规定的有关补贴农业设备的推广和使用培训，其中包括维修和零部件材料的顺利供应等。

② 参见https://www.law.go.kr/%EB%B2%95%EB%A0%B9/%EC%B6%95%EC%82%B0%EB%B2%95。

③ 参见https://www.law.go.kr/%EB%B2%95%EB%A0%B9/%EB%B3%B4%EC%A1%B0%EA%B8%88%EA%B4%80%EB%A6%AC%EC%97%90%EA%B4%80%ED%95%9C%EB%B2%95%EB%A5%A0。

④ 参见https://www.law.go.kr/%EB%B2%95%EB%A0%B9/%EA%B0%80%EC%B6%95%EB%B6%84%EB%87%A8%EC%9D%98%20%EA%B4%80%EB%A6%AC%20%EB%B0%8F%20%EC%9D%B4%EC%9A%A9%EC%97%90%20%EA%B4%80%ED%95%9C%20%EB%B2%95%EB%A5%A0。

⑤ 参见https://www.law.go.kr/LSW/lsEfInfoP.do?lsiSeq=203#。

2.1.2 补贴机制

补贴资金主要由三个主体构成：国家补贴（20% ~ 100%）、地方补贴（20% ~ 50%）、社会融资（20% ~ 70%）。根据补贴的细分项不同，每个主体所承担的项目费用比例也不等。其中社会融资可以看作PPP（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模式，它是一种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的模式，是公共基础设施中常用的项目运作模式。从补贴资金的构成比例可以看出，项目的大部分资金来自国家、地方政府和社会融资。而且这些由政府和社会资本占比较大的项目也往往所需资金较为庞大且运作周期较长。一般来讲，项目周期在1 ~ 3年。

2.1.3 管理监控

家畜粪尿处理支援事业的主管部门是农林畜产食品部，然而在公共畜禽粪便处理设施预算编制及实施管理实践等过程中需要环境部的参与协作。具体来讲，《畜禽粪尿管理和使用法》是环境部出台的法律，因此畜禽粪尿有关规定和管制应属于环境部范畴。一般来说，环境部除了通过各市、郡^⑥农协中央会掌握农户使用的肥料投入量以外，还可通过畜禽粪尿电子交接管理系统（Electronic Transfer System of Livestock Manure）对畜产农户的畜禽粪尿（液肥化）处理和播撒动向进行监控。而农林畜产食品部所属的畜产环境资源科则是在畜禽粪尿处理过程中，更多担任评估相关处理设施和技术，同时提供处理畜禽粪尿所需信息等技术性角色。此外，韩国自2014年开始，通过AgriX^⑦电子系统管理农林业有关的全部支援补贴项目。该系统使农业从业者能够迅速、方便地获得相关项目信息，从农林项目的申请到结算，将所有的过程进行电子信息化综合管理，大大提高了项目管理的透明度和效率。

⑥ 韩国的“郡”相当于中国的“市”。

⑦ 参见https://uni.agrix.go.kr/webportal/main/portalIndex.do?web=in。

2.1.4 评价体系

根据目前的研究结果来看，韩国的绿色种养循环农业评价主要分为环境评价、经济评价和技术评价三方面维度。三个评价维度当中环境评价为首要评价维度。以物质平衡为基础的农业及畜产部门的环境负荷主要通过养分平衡（nutrient balance）进行分析。并且开发相应绿色种养循环农业评价软件生成相关数据，以便读取、比较及用于其他研究目的。经济评价中包含畜禽粪尿资源化代替化学肥料的替代效果分析；畜禽粪尿处理设施的全生命周期成本（life cycle cost）；考虑到降低水质污染的净化处理、堆肥化、液肥化、沼气等处理方法的经济比较分析；采取绿色种养循环农业模式的农户的收入分析等。技术评价则将生命周期评价法（life cycle assessment）广泛地应用于各种绿色种养循环农业相关的技术开发中。

2.2 养分收支平衡现状

从整体上来看，韩国氮、磷养分失衡较为严重的地区主要集中在北部（图 1）。其中每公顷氮养分超支^①最多的地区是离韩国首都首尔最近的京畿道（225.6 kg/hm²）^②，其次是济州岛（219.6 kg/hm²）、世宗特别自治市（218.1 kg/hm²）和江原道（210.5 kg/ hm²）。而每公顷磷养分超支最多的地区前三位是济州岛（58.1 kg/hm²）、京畿道（54.5 kg/hm²）、世宗特别自治市（49.7 kg/hm²）。

① 该部分养分收支是指净养分收支平衡（net nutrient balance，NNB），也相当于通过水系流出的养分潜在量。相比GNB需再减去通过大气流出的养分量，即NNB=流入养分- 作物生产所需养分（农田投入养分中农作物吸收和利用的养分量）- 大气流出养分量。

② 韩国的“道”相当于中国的“省（区、市）”。

除了上面提到的净养分收支指标，另外可以参考的指标是养分负荷（nutrition loading，NL）。它是指农业用地的养分投入与养分需求的比值。二者皆可反映养分的均衡情况，但是相对来讲养分负荷指标计算公式简单，优点是易于管理单位面积的肥料成分负荷，缺点是它的评价潜力有限。因为一般情况下养分径流特征受肥料成分、农业土壤特征、栽培作物、作物养分利用效率、农业活动及当地气候环境等特征的影响^[6]，所以养分负荷指标不能很好地解释农地养分循环利用的特点。而净养分收支则较好地反映了动态复杂的养分流动情况。韩国各地区养分负荷指标与养分收支平衡排名不一定相同。在最近一项韩国各地区养分负荷和养分平衡的相关性分析中，氮成分的相关系数（0.25）在5% 的显著性水平下并无统计意义，而磷成分的相关系数（0.74）则在5% 的水平上显著。这说明在磷成分的情况下，二者指标存在相互兼容的特征^[7]。

3 韩国绿色种养循环农业的代表案例

自2019年起，韩国开始试点进行区域养分管理制度。区域养分管理体系是在科学的基础上，全面了解农用地的养分投入和处理情况，对当地环境所能容纳的养分进行总体管理的制度。换言之，就是尽可能保持区域土壤“养分平衡”，防止养分过度投入农地，从而保护农业生态环境（水质、气候、土壤等）。为扩大示范试点地区范例成果使用范围，促进韩国各地区特色种养循环农业模式探索，韩国环境部在全国范围内遴选出4个优秀模范案例并于2022年2月出版，以供其他地区参考借鉴^[8]。选择的4个模范案例不论是从污染源和污染程度、养殖户，还是运营模式，都兼具多样性和代表性。

3.1 庆尚北道军威郡绿色种养循环农业模式——农、畜协主导

庆尚北道军威郡的绿色循环农业模式的主要特色是将畜禽粪尿生产成高品质的堆肥、液肥后，给区域内农户无偿使用。同时，开发并商品化使用该肥料的农产品，如玄土米。该模式不仅可以减少农户对化学肥料支出，也提高农业收入，以这种良性循环吸引更多农户的加入。军威郡畜协自然循环农业中心每日回收处理140t畜禽粪便，其中牛粪和鸡粪共40t，猪粪100t。另外，生产的肥料通过农协进行供给，并对购买费用进行补贴。堆肥一般在区域附近的农田和果园里撒放，液肥在地区内1200多个农户（600hm²）的水田和农田里撒放。在这种模式下如果考虑一年两作，比如夏季种植玄土米，冬季种植粗饲料，那么当把耕作面积扩大到500hm²时，可减少氮和磷投入100t和75t。另外，由于堆肥和液肥一般在特定时间集中使用，所以为减轻这种特性带来的肥料生产和储存负担，军威郡在当地主要生产作物（大蒜和洋葱）附近确保撒放地点并分散喷撒周期。

3.2 庆尚北道永川市养分管理项目——地方政府主导

永川市是庆尚北道内具有代表性的畜产地区，而且在水质保护区域内。为了解决畜禽粪尿堆积如山造成的环境问题，永川市农业技术中心畜产科和环境科共同带头制定了管理对策。整个项目运作过程中，地方政府充分地利用了其行政优势，并且分工明确、团结协作。一方面，由畜产科积极带领农户参与环境部、农林畜产食品部等政府补贴支援项目；另一方面，环境科带头负责其他行政及监督管制等业务。部门间通过定期开展交流会议推进养分管理项目。此外，还在永川市农业技术中心内特别提供畜产组织或团体入住空间，构建民政实时协同体系。永川市的养分管理项目的另一个特点在于利用目前在韩国全境内使用的大部分养分削减方法。永川市2025年通过栽培粗饲料和饲料作物预期的养分削减目标是氮338kg/ hm²、磷139kg/hm²，通过扩大有机废弃物能源化设施及净化处理设施预期的养分削减目标是氮329kg/hm²、磷135kg/hm²。

3.3 忠清南道舒川郡资源循环农业园区建设项目——营农组合法人主导^①

① 营农组合法人是5名或以上农民为从事农产品运输、流通、经营、出口及农渔村旅游休闲观光等事业而成立的合作团体。

忠清南道舒川郡资源循环农业园区建设项目通过种植户和养殖户合作，建立了资源循环农业园区，是由民间自发主导而形成的绿色种养循环农业模式。随着畜禽粪尿问题与生活环境矛盾日益突出，农户自发组织成立了资源循环营农组合法人。2014年启动资金成本为1.5亿韩元（折合人民币约为80万元^②），其中道政府出资占比30%，郡政府占比40%，农户占比30%。资金主要用来建设一栋堆肥室建筑和购买两台堆肥播撒机。成立初期，每当遇到运营资金不足时，农户通过筹集会费的方式进行弥补，以保持资源循环农业的正常运转。舒川郡资源循环农业模式把化学肥料使用量从每公顷0.6t减少到0.5t，园区内全部种植面积可节省397.5万元韩币（约为21 369.88元人民币^③）化肥支出。解决环境问题的同时，降低了农户的化肥支出。像舒川郡这种既非中央政府主导，也非地方政府牵头，而是农户带头设计并实施绿色种养循环农业的模式，不但有助于养殖户和种植户的可持续管理，而且还具备减少政府行政开支的优势。另外，自发组织的小规模投资模式，其意义在于充分证明了小规模绿色种养循环农业在养分管理方面成功的可能性。

② 2022年6月1日人民币兑韩币汇率为1:185.95。

③ 同上。

3.4 京畿道骊州市液肥项目——韩豚（猪）协会主导

由韩豚协会牵头的京畿道骊州市液肥项目，其特色是满足不同作物的标准施肥量，该项目将畜禽粪尿转化成液肥，并与化学肥料混合制成多种液肥产品，以此来减少化肥的直接投入量。骊州市是畜产和种植业都较为发达的地区。考虑到生猪数量多，可产生较多畜粪液肥，韩豚协会通过运营畜粪联合资源循环利用设施，有效地将该地区的畜粪资源转化为液肥资源。单季度制液肥量约为3000t，可一年四季供应不同农作物养分需求。液肥研发由骊州市农业技术中心负责。该机构根据每种作物量身定制液肥施肥配方。根据资料，骊州市将定制的液肥几乎应用于所有类型的作物，包括水稻、果蔬（如茄子、红辣椒等）和牧草作物等。这种对不同作物使用量身定制液肥的做法，致使2021年化肥含氮、磷量每公顷分别减少7.3kg和1.4kg。以此为基础，可以预测扩大该示范项目适用面积时的养分减少量。但是因当地农业、气候等特性，不同季节液肥撒放量变化很大，这是目前液肥使用上最大的限制因素。

4 韩国绿色种养循环农业的讨论焦点

本文对韩国绿色种养循环农业的讨论焦点，根据实施政策所面向的相对重要程度分为对内和对外。

（1）对内政策。韩国长期讨论的焦点之一是，是否要实行区域养分总量制（Regional Nutrient Maximum Loads System）以及如何实行区域养分总量制度。结合作者查阅的资料来看，韩国学界起初更偏向使用“养分总量制”，但在政策实施时却采取了现行的“养分管理制”。本文认为其中的原因为：韩国的养分总量制研究主要参考了荷兰、丹麦等欧洲畜牧业强国20世纪80年代起出台的养分管理政策。以荷兰为例，20世纪80年代初期法国饲料谷物和美国大豆生产剧增导致国际饲料价格下滑，加上一直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畜产品国际价格呈上升走势，产生了一大批以养猪为中心的养殖户。而这批养殖户大部分没有农耕地，所以出现了畜禽粪尿乱丢乱弃现象，导致包括污染地下水质等严重的环境问题^[9]。当时荷兰政府出台的政策中有畜牧生产定额制（Livestock Production Quota System），简单来讲，该政策是通过限制畜禽饲养总量来限制畜禽粪尿污染源^[10]。这种研究背景自然而然使得养分总量制具有一定程度限制畜禽饲养量的含义，因而引起了韩国养殖户及部分学者的强烈反对。所以政策上采取了折中的方法（也有可能是阶段性措施），并在用词上把“限制”意味减轻，突出了“引导”的含义。

（2）对外政策。根据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FAO）报告，畜牧业是温室气体排放的一个重要来源^[11]，其中氧化亚氮（N₂O）和甲烷（CH₄）主要来自农场活动^[12]。因为温室气体是破坏大气臭氧层的物质^[13]，所以为了履行《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减排目标和韩国国内《绿色成长基本法》内容，开发反映国情（如能源来源、设备特性等）且用来计算国家温室气体排放量的国家特定排放因子（Country Specific Emission Factor）成为重要课题之一。一般情况下，如果一个国家不报告国家特定排放因子，那么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ntergovernmental Panel on Climate Change，IPCC）基于世界均值提供一个默认的排放因子^①，因此为了更加客观地反映温室气体排放量，IPCC建议开发并使用反映国家特点的排放因子，而发达国家也多在使用其特定排放因子^[14]。这一部分讨论焦点更多建立在运用自然科学知识的基础上，需政府通过有效结合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成果掌握现实情况进而树立合理的对内、对外政策。

① 详见IPCC官网：https://www.ipcc-nggip.iges.or.jp/public/2019rf/vol4.html。

5 讨论与启示

韩国由于国土面积相对狭小，人口密度高且资源有限，因此绿色种养循环农业不是单纯的净化环境、废物利用的概念，而是意在最大限度地提高资源利用效率。所以韩国绿色种养循环农业政策措施可大致分为两部分内容来解读：一是保护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达到可持续发展的环保目的；二是降低农民生产费用，保障农业生产安全的经济目的。第一点较为容易理解，第二点具言之，即是在肥料和饲料大部分进口的前提下，韩国需要使用大量外汇进行购买。若面临金融危机、疾病大流行或气候变化等全球性危机时，肥料和饲料的原材料价格上涨会导致农民面临生产压力，同时又会影响农产品价格。相比韩国，在处理畜禽粪污方面，中国的地理条件优势显而易见，如由于广袤的国土面积，可消纳畜禽粪污的地点也相对较多，不过这需要在转移和处理过程中通过技术手段控制臭气散播。另外，由于气候的多样性，粗饲料的种植面积也相对韩国更广。

相比不断增长的畜禽养殖数量，韩国的耕地面积却逐年下降，也就是说可吸纳畜禽粪尿的耕地正逐年减少。加上韩国并没有明确坚守的“耕地红线”值^②，这给绿色种养循环农业带来了巨大的挑战。而中国则严守18亿亩的耕地保护红线，这不仅在维护粮食安全上起到了关键作用，而且在绿色种养循环农业中也有着重要意义，因为这18亿亩的耕地面积在一定意义上也意味着畜禽粪污的种植业消纳量。本文认为，绿色种养循环农业不单单是农业科技生产理念，也包含着从自然中来再回到自然中去，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哲学理念。若系统内各个成分无法保持一定的比例关系，那么生态系统将失衡，而处于这种脆弱系统中的人类也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另外，绿色种养循环农业对于一些国家来说也可能只是达成了整个大循环系统中的部分平衡，比如厨房垃圾、餐厅的剩饭剩菜回收制成的肥料是否因成本更低，而对使用畜禽粪尿制成的肥料造成冲击也需要进一步考虑。

② 20世纪70年代，韩国曾经出现过“绝对农地”的概念，随着1996年《农业用地法》的颁布不再使用该词，转而使用“农业推广区”又或“农业振兴区”，简言之是仅用于农业目的的土地。农业推广区域面积每年都有不同程度的浮动。参考资料：http://www.ikpnews.net/news/articleView.html?idxno=43352。

1978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拉开序幕，乡镇企业的迅速发展导致中国农村环境问题日益显现^[15]。随着人口的增长和经济水平的提高，人们对肉类蛋白质的需求促进了畜禽养殖业的发展，因此畜禽养殖污染对生态环境造成了严重威胁^[16-18]。由于受到国内外发展形势的深刻影响，中国政府积极开展可持续发展行动方案，出台相关政策法规，重点治理农业农村生态环境问题。加快推动了高质量发展和高水平生态环境保护的协同工作^[19]。结合中国绿色种养循环农业发展现状，本文提出以下三点政策建议：

第一，进一步完善补贴辅助管理系统，提高系统在农户中的普及率。当农业补贴项目种类增多时，需要熟知并遵守的相关政策、法规制度也随之变多。这时单一且统一的窗口对农户及时掌握相关补贴的内容以及政策动态信息变得非常必要，而韩国则是通过建立有效的AgriX电子系统极大地节约了政府和农户沟通的行政成本。2019年中国农业农村部和财政部颁布的《关于做好2019年农业生产发展等项目实施工作的通知》，增加了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机具补贴种类，并加强推进监理系统与补贴辅助管理系统等措施^[20]。这种辅助工具可以更好地应对日益老龄化的中国农村社会现实，且可以更有效地为广域面积分布的农户提供必要信息。

第二，政府需要做好监督、引导和润滑的作用，尤其是对中等规模以上的绿色种养循环农业项目。绿色种养循环农业需要种植户和养殖户、农业和环境部门，及不同交叉学科研究所等各个社会组织的参与和协作。在这个过程中政府扮演的角色显得格外重要，即通过政策合理引导、监督各有关组织，在行政上起到配合、润滑等作用。更具体来讲，政府的角色不应局限自上而下的引导型，也应该积极促进种植户和养殖户间的自发组织，并大力提倡吸纳社会资本，集结社会各方力量。比如，韩国对各项畜禽粪尿机具的补贴占比做出了明确的范围规定。而中国2021年出台的《通知》里也鼓励吸引社会资本，促进各方工作合力。这不仅利于提高后期投资设备维修，农户的参与度及管理上的可持续性，同时也有利于降低政府负担。

第三，促进绿色种养循环农业产品的商品化和品牌化。就韩国畜牧业养殖户而言大多没有农田^[21]，韩国又是以小农为主体的国家，这种结构极大可能降低种植户使用液肥、堆肥（畜禽粪尿）的可能性。这也是中国实行绿色循环农业政策中面临的重要现实问题。如果能够提高整个循环链中产品的商品化率，并通过品牌效应增加农户收入，那么也会相应调动农户的参与积极性。比如，本文中提到的军威郡玄土米，通过绿色健康食品、地区特色食品等品牌化方式得到了消费者的认可。军威郡政府还专门搭建了地方农产品网站等平台帮助解决当地农产品广告和销售难题，同时以政府担保的名义也促进了消费者安心购买军威郡农产品。环保是一项全民参与的事情，所以消费者高水准的环保意识起到监督生产过程作用的同时，也会影响绿色循环农业产品的销售效果。

第四，联合国将“碳中和”视为当今世界最为紧迫的使命^[22]。环境问题并不仅仅是某个国家内部的问题，因为生态系统不会简单被国境线所分割。但是农业农村减排不能操之过急，更需要耐心引导和精心布局，这也是由农业的特殊性和重要性所决定的。农产品是供给和需求弹性都较低的产业，换言之，相比其他产业产品，农产品不会因为价格的上升或降低而短时间内严重影响供给量和固定消费群体的需求量。这一点受农业的生产特性和消费者对食物的需求特性的影响。另一方面，农业又与粮食安全、民生、营养供给密不可分。因此农业减排不是通过简单地控制产量或者价格就能解决的。如何平衡经济发展与环境恶化，如何有效制定政策应对内外压力任重而道远。